海口拆迁的暴力与谎言

五一小长假，海口市秀英区的领导很忙。先是“放弃五一节假日”，“主要领导亲临现场坐阵指挥”，参与拆除长流镇琼华村违建行动。而后是不得不“被动”应对一段被曝光的拆迁现场的视频。现在，他们终于到了可以“休息”的时候，5月1日晚，黄鸿儒引咎辞去秀英区区长职务。

数名着制服，手持棍棒的联防队员对蜷缩在墙角的妇女儿童进行殴打，现场传出一阵阵哀嚎……但凡看过那则当晚在朋友圈迅速流传的视频，无人不表示出愤怒之感，甚至不愿意相信它是真的。但它的确发生了，在一则将近600字的当地媒体所发出的新闻通稿中，有包括标题符号在内的74字对此予以了首次确认：针对媒体反映的粗暴执法问题，经查证是联防队员陈某某等7人所为……而剩余的490字，则是在“强调打人有理”。

同样令人愤慨的是，在视频曝光前所发布的新闻通稿，其呈现的语言暴力可见一斑，标题为“海口市秀英区成功处置长流镇琼华村暴力抗法事件”的新闻通稿中，只字不见联防队员对村民所施加的暴力，人们只看到了当地政府对于“成功处置暴力抗法事件”的自负与自得：“妄图”、“坚决打击，依法从严”、“狠狠打击”、“嚣张气焰”……我不知道，这样的表态还会怂恿多少联防队员在下一次拆违中“战斗到底”，“见佛杀佛”，但这些却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联防队员的无所忌惮——参与违建的既然被定性为“不法分子”、“不明真相的村民”，被推到了“人民”的对立面，所谓暴力相加，又有何足惜？

我丝毫不怀疑，倘若没有那则现场视频的曝光，所谓的“粗暴执法”就将顺理成章的被彻底掩盖在“成功拆违”的光环之下，仿佛一切不曾发生。倘若说它有存在的意义，不过是成为某些人敢于“狠狠打击”的例证，成为一部分人在内部庆功宴上的邀功资本。

现在，作为当地区政府最高行政长官的区长被引咎辞职，看似是给足了舆论的面子。可是，联系到整个事件发酵过程中的舆论攻坚和公关，这个恰好在另一起刷屏事件出现后的“决定”，不过仍是一种“最低成本”的止损。

在首次的通气会上，秀英区主要负责人表示，“无论何种原因，绝不允许执法人员以暴制暴。”其对应的潜台词不难意会：“殴打群众”只是个别联防队员的个人之为，是拆迁过程中的“失控”，地方政府对此并不知情。

只是，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。早些时候的那则新闻通稿中，这样的表述让人印象深刻：海口市秀英区委、区政府主要领导亲临现场坐阵指挥，城管、长流镇等相关部门对阻挠执法的不明真相村民进行疏导，耐心劝导，细心解释……既然有主要领导坐阵，又有耐心劝导，联防队员的暴力行为，为何未能被及时制止？视频出现前的新闻通稿中，为何对此不着一词？当地主要领导在现场所展示的态度，是否真与暴力行为曝光后所公开呈现的一致？

没有事件的还原，没有人对“谎言”给出正面回应，违建又因何要等到壮大后才大动声势去强拆？这些都没有人给出答案。尽快平息舆论对他们而言，就是又一次“成功拆违”。而“拆违合理，打人违法”成为事件处置的主基调，这个定性貌似客观，只是，若每一次拆违都要变为一场“敌我战斗”，这样的拆违又还有多少道义和公理可言？

村民的抗法是“严重威胁”，是“不法分子”的“煽动”，联防队员殴打妇孺则只是“粗暴执法”，是“个别执法人员”的行为。如此“敌我分明”的语言修饰，甚至延续到了最后一刻，区长是引咎辞职，不是责令辞职，更不是免职。或许在这一决定被宣布之时，这位被“抛出”的区长，就已经在等待下一次复出。

曾经我们呼吁不强拆能够成为底线，经海口这“一役”后，我们是否又要将底线下移一寸：能否不伤害妇孺？